小房杜（二）（第1頁）

“你要?dú)⒂谑汤桑浚　蔽覍⒊墓┰~扔到杜荷面前。

天還沒亮，案前的油蠟燈照在木骨泥墻上，人影重相疊映，照不清我二人的臉。

“胡說，我為什么殺于侍郎？”杜荷又?jǐn)[出從前那副居高臨下、藐視一切的模樣來。

他施施然落座，全不似來受審，自在得反倒像是做客一般：“薛郎中，你怎么沒上報都官司抓我？”抓你？一不小心把太子帶出來怎么辦，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你和公主能不能下回商量好了？一個抓人，一個被抓，你們耍我解悶，我犯得上么？”不等他開口，我即刻伸手搶白：“你別罵人啊，我什么都沒說，公主自己查到的。

”“我知道，我知道。

”杜荷拿腔拿調(diào)地與我說話，仿佛安撫鬧脾氣的小兒郎，“你當(dāng)我什么？我也是不得已，嚇唬嚇唬于侍郎罷了。

”“為什么？”他不回答，愛回答不回答。

我倒無所謂，索性兩手一攤：“不說？那我把紇干充奴了，他底細(xì)不干凈，恐怕是漠北的奸細(xì)。

”然而他并不在意，只問：“你打算怎樣回公主的話？”“實(shí)話實(shí)說，告訴公主是你做的。

”“你……”他伸手指我的鼻子，這才有些動了氣。

“解釋一下？不解釋我就這么說。

”杜荷清了清喉嚨，鎮(zhèn)聲道：“于侍郎總是詈罵太子，我看不過去。

”“劉洎侍郎和馬周御史說話也很難聽，你怎的不嚇唬他兩個？”“于侍郎是太子詹事，我是少詹事，我凡事都要他過問，撒不開手腳。

”“長孫太尉是太子太師，還是殿下的舅舅，你怎的不嚇唬長孫太尉？”“于侍郎看重遺義，輕視我，我心里不忿氣。

”我誠懇道：“高公是太子少師，他老人家與城陽公主都更喜歡你，你和遺義二比一，你還比他強(qiáng)啊。

”杜荷咬牙道：“我虧空賬目，被他發(fā)現(xiàn)，要?dú)⑺麥缈凇?/p>

”“啊呀，少詹事，竟有這樣的事？那怎的過了這些日子你都不再動手呢，賬目還上了？”我故作驚訝，看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綠，笑得不能自已，“少詹事，我勸你別和我來這套，我們鴻臚寺靠吵架吃飯呢。

”“你為何定要刨根問底？！”“鮮卑衛(wèi)士、殺于侍郎、打左庶子，”我掰下三根手指，嚴(yán)肅地宣告：“這分明是要鴻臚寺滿門抄斬，我查了這些日子才有眉目，焉能不問？”砰的一掌拍在案上，掀翻了我的硯臺與筆山。

杜荷長眉懸豎，一雙鷹目怒然凝視，怫然起身說道：“你愛怎么說怎么說，要?dú)⒁獎幦尉幹?，這便到都官司告我去！”急了，急了，又急了。

那么大一個少詹事心理素質(zhì)這么差，我依稀記得杜如晦是個特別冷靜的老人家啊？我正要向他展示自己的好臉色，可他根本不由得我說話，厲聲道：“你想告訴公主也隨你，要?dú)⒁獎?，我等著她！”“等等，少詹事?/p>

”眼見他這便要拂袖而去，我也不攔他，只嘆口氣道：“你有難處，不便說與我聽，可于侍郎的苦心你又何曾了解？他不動聲色，便是給你一個機(jī)會，你可不要辜負(fù)他。

”杜荷沒有答復(fù)，身影消散在重檐下。

供詞一扔，我半靠在杌子上閉目養(yǎng)神，連楚石什么時候從內(nèi)室踱出來也不覺察。

“他走了？”楚石在我案頭坐下，喜滋滋地說：“嘿嘿，容臺，你最拿我當(dāng)兄弟了。

遺義和逖之總說我只知道練武，是個傻子，可我何曾拖累過誰？下回再有這樣有意思的事，你且再叫我！”我認(rèn)真地肯定他：“絕對叫你，多虧有你，你實(shí)在是很機(jī)敏的。

”“那是自然。

”楚石拿起自己的供詞，看了又看，“噯，你說少詹事到底是為什么呀？”誰知道？將自己一通寒磣，也不愿說半句實(shí)話，這就很可怕了。

有什么事比杜荷自污的那些話還要嚴(yán)重、還要不能讓人知道呢？宵禁就要開始了，楚石回不去家，只好留在鴻臚寺陪我夜直。

他是個精力充沛的人，往返蒲州一趟也不眼困，橫躺在榻上，將雙腿支在墻上拉筋。

我害怕圣人再次夜巡六部，自然是不敢睡覺的，可也沒心情點(diǎn)燈熬油地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