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前輩,真理,越辯越明。今日平川在此,愿以所學(xué),回應(yīng)所有質(zhì)疑?!?/p>
他對著高踞主位的梁越,微微拱手,動作從容不迫,氣度淵渟岳峙。
“請!”
梁黨之中,一名須發(fā)花白,官居翰林學(xué)士,素有“文膽”之稱的老儒生——孔繼先,顫巍巍地站起身。
他一手捶著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仿佛陳平川的言論不是在辯駁國策,而是在刨他孔家的祖墳。
“陳平川!”他蒼老的聲音帶著悲憤的顫音,“你可知‘商人重利輕別離’?此乃千古定論!若依你之言,重開榷場,與蠻族互市,那些利欲熏心的商賈,眼中唯有金銀,心中毫無家國!為一己私利,必將我朝之軍情、利器、良種販賣給蠻族!此舉與資敵何異?與開門揖盜何異?”
他聲音陡然拔高,枯瘦的手指因激動而彎曲成爪,幾乎要戳到陳平川的臉上?!澳銥樯藤Z張目,將國家安危置于何地!此等禍國殃民之論,實乃包藏禍心,其心可誅!”
滿堂目光都聚焦在風(fēng)暴中心的陳平川身上。
陳平川毫不退縮,臉上甚至還掛著一絲淺淡的笑意,與孔繼先的暴怒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對著孔繼先,從容不迫地輕輕一拱手。
“老先生此言,是在說我大業(yè)朝的律法,皆是形同虛設(shè)嗎?”
一句話,如同一柄無形的利劍,精準地刺向了孔繼先的要害。
這話茬他哪里敢接?
承認律法無用,就是藐視皇權(quán)!
孔繼先當(dāng)場噎住,一張老臉憋成了絳紫色。
陳平川不給他喘息之機,繼續(xù)朗聲說道:“人性逐利,如水就下,此乃天性,非人力所能禁絕。一味地堵,只會讓堤壩積壓的壓力越來越大,終有一日崩潰決口,釀成滔天洪水!而高明的治水者,從不與水性為敵,他們懂得疏通引導(dǎo),開渠挖河,讓奔騰的水流,最終匯入江海,灌溉萬畝良田!”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變得銳利如鷹,掃過在場所有梁黨官員。
“朝廷要做的,不是去禁絕人性,而是以嚴法為堤,以重稅為渠!將商人的逐利之心,牢牢掌控在國家手中,引導(dǎo)他們?nèi)閲粡?,為民增利?/p>
否則,禁絕了明面上的商路,只會讓地下的走私更加猖獗,讓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愈演愈烈。
那些銀子、物資,依舊會源源不斷地流入蠻族之手,而我大業(yè)國庫,卻連一分一毫的稅銀都收不到!敢問孔學(xué)士,堵,還是疏,哪個才是真正的資敵?!”
孔繼先一張老臉先紅后白,再由白轉(zhuǎn)青,嘴唇哆嗦著,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終頹然坐下,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哼,說得倒是好聽!”戶部一名姓錢的郎中站了出來,他身形微胖,手里拍著一冊賬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狀元郎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開辦榷場、設(shè)立商部、修路搭橋,哪一樣不要錢?
你張口就是五十萬兩白銀,敢問這筆錢從何而來?如今國庫空虛,連北境將士的軍餉都時有拖欠,你這五十萬兩,莫不是要我們從天上給你變下來?”
他臉上滿是譏諷,等著看陳平川無言以對的窘態(tài):“此等設(shè)想,無異于空中樓閣,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