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薛晏,婧舒加快腳步往山上走,既要宴請師兄,光采菌子、野菜可不行,再去河里抓兩條魚吧,今兒個爹爹肯定很開心,到時尋機會與爹爹談?wù)剰埣业氖?,有師兄在旁幫腔,她就不信常氏能一手遮天?/p>
席雋牽著白馬,緩步在山林小徑走著,他記得這里的每棵樹、每條小路,記得每一處風(fēng)景、每一道陽光。
記憶一年年增進,就像他的武功、他的文采、他的許許多多被外人評價為成功的東西。其實他并不喜歡這種情形,但對于改變,他無能為力,只能日復(fù)一日地承接上天給他的「禮物」。
是禮物對吧?多數(shù)人會這樣認定,但他更喜歡別的禮物,比方……遺忘。
也許是好事做得不夠多,也許是詛咒始終如影隨形,所以他得不到想要的。
仰頭看著眼前的樟樹,長得更高了,不知什么時候會被砍了做成家俱。這年頭就是這樣,有價值的東西很難被保留下來,而沒有價值的東西似乎也沒有被保留的必要性。
那么人呢?人存在的價值與定義,又是用什么來作為評價?
摸摸樹身,他微瞇眼,深吸幾口森林里沁涼的空氣,數(shù)息后他繼續(xù)往右前方走,一、二、三……第七棵樹,轉(zhuǎn)一圈,在東南方停下腳步。
拴好馬取出鏟子,他一鏟一鏟地在樹根附近挖掘,一尺、兩尺……他挖足五尺深后,額間不見汗水,仍然是一身清爽干凈,唯獨手上沾了少許泥土。
再往下挖兩寸,他看到了,看到三尺見方的木箱子,撥開上面的泥土,他將木箱搬出,再將泥土回填。
木箱與外頭常見的不同,上方有十個高高低低的木楯,他按照順序高高低低慢慢或按或拉,直到十個木楯都在它該待的地方時,啪地!開了。
木箱內(nèi)有數(shù)層,上面擺著珍珠寶石,下面放滿金錠以及一柄鳳形金步搖,他舍去其他,取出金步搖,輕輕撫過,緩緩高舉對上太陽,一縷陽光從鳳眼處穿過,照在他的臉上,彷佛那個愛笑的女孩瞇著眼睛側(cè)著頭,對他甜甜笑開。
風(fēng)吹過,些許樹葉乘著風(fēng)的翅膀在半空中飛舞,慢慢落在他的發(fā)上、衣間。
婧舒遠遠看著。
是緣分?一天見上兩回?席雋長得普通極了,往人群中一擺,三天三夜都甭想找出來,他是那種很難被留在腦子里的男人。
但婧舒記住他了,也許是早上太丟臉,她的先入為主、她的主觀,甚至是咄咄逼人,都讓她覺得自己失去格調(diào)。
她心知肚明,與其說是對秧秧被賣而憤怒,不如說是她對自己的處境、對常氏的強勢感到震驚。
望著他微抬的側(cè)臉,長衫隨風(fēng)輕揚,落葉沾在發(fā)間,通身散發(fā)出的寧靜氣度讓畫面宛如仙境似的。
他不美,但她驚艷了,靜靜看著,連呼吸都變得緩慢。
也不知道看多久,她回過神本想離開,但踩在落葉上的窸窣聲引得他回眸。
「柳姑娘?」三個字一出,他彎了眉頭。
就曉得命運會把她帶到自己面前,沒想到命運竟這么迫不及待,一天兩回啊,這要是不用緣分來解釋,他都找不到更好的說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