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頭,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道:“有何不敢!老子爛命一條,死不足惜!但老子的家人是無辜的!來!拿來!”
陳平川的嘴角,終于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將那杯“毒酒”,遞了過去。
周孝一把奪過酒杯,眼中只剩下決絕與瘋狂,在陳平川的注視下,他仰起頭,將那杯致命的“毒酒”一飲而盡!
酒液入喉,順著他干涸的食道滑入腹中,帶著一絲溫?zé)岷托晾薄?/p>
周孝下意識地咂了咂嘴,貪婪品味,腦袋卻猛地向下一沉,眼前的景象開始了劇烈的搖晃。
牢房里那跳躍的火把,被拉扯成一條條扭曲的光帶,濕冷的石壁則化作了波浪般起伏的黑色潮汐。
他驚恐地張開嘴,喉嚨里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隨即,身子一軟,眼前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張廷玉與刑部侍郎聽到牢內(nèi)重物倒地的悶響,再也按捺不住,紛紛趕過來。
當(dāng)看到悄無聲息趴在地上的周孝時,兩人皆是大驚失色。
“平川!你……你竟真的將他毒死了?”張廷玉的聲音里帶著震驚。
未經(jīng)審判就殺了犯人,這罪名也不小的。
景帝倒是不會說什么,就怕梁越那伙人借題發(fā)揮,彈劾陳平川。
陳平川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將那只滾落在地的空酒杯撿起,淡淡道:“張大人盡請放心,酒里沒有劇毒?!?/p>
“那只是一種能讓人心神失守,魂游太虛的迷藥罷了?!?/p>
此藥,還是當(dāng)初黑風(fēng)寨的啞巴叔塞給他的防身之物,無色無味,能勾起人心中最深沉的恐懼與幻想,用在此處,再合適不過。
陳平川對著已然目瞪口呆的兩位朝廷大員,恭敬地拱了拱手。
“接下來,還請兩位大人,配合下官演一出好戲?!?/p>
……
不知沉淪了多久,周孝悠悠醒轉(zhuǎn)。
他猛地睜開眼,卻駭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再身處那間熟悉的天牢。
這里是一處空曠而昏暗的大殿,四周飄蕩著磷火般的幽幽鬼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紙錢燃燒后特有的焦糊氣味,混雜著泥土的腥氣,鉆入鼻腔,令人作嘔。
正前方一張黑漆高案之后,端坐著一個青面獠牙、頭戴烏紗官帽的身影。
那張猙獰的面具之下,雙眼的位置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希望。
“犯人周孝!你陽壽已盡,魂歸地府,見本判官為何不跪!”
一聲炸雷般的怒喝,嚇得周孝雙膝一軟,竟不受控制地“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他驚恐萬狀地環(huán)顧四周,只見那“判官”兩旁,赫然站著兩個手持哭喪棒、勾魂索的鬼差,一個頂著碩大的牛頭,一個戴著猙獰的馬面,正用那空洞無神的眼眶死死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