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娘蹭了蹭他掌心,再睜開眼時,她的模樣卻變得有些古怪,聲音發(fā)沉:“昨夜在王寡婦家中,我中了迷香,入了幻境,在那里,我有時是人,有時是獸,唯一不變的是,我殺了許多人,許許多多人……那些邪僧妖道,那些奸人惡人,他們都是害死我爹娘的罪魁禍?zhǔn)?,我早就想將他們抽筋扒皮,嚼肉碎骨,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說到最后,勾娘的聲音已然變得十足猙獰,而曹野想到她先前所說,她家中祖輩最終都會因發(fā)狂而死,輕吸口氣,卻是沒有將手抽走,只是摸著她的臉輕聲道:“但你回來了,被我叫回來了,不是嗎?”
“……沒錯,因為我現(xiàn)在,就正在更好的地方。”
聞言,勾娘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就像是被他掌心溫度拉回人間一般,繼續(xù)雙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臉上神情卻慢慢重歸柔和:“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p>
曹野不避開目光:“我也說過,我不會懷疑你?!?/p>
勾娘反問:“即便昨晚,我當(dāng)著你的面sharen?”
曹野佯裝驚訝:“可我那時不是昏倒了嗎?”
如此,兩人總算是開誠布公,而勾娘聞言也不再多說,只是眷戀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像一只認(rèn)主的大貓。
沉默半晌,曹野又問:“只是最終沒能將此事真相公布于眾,會不會失望?”
勾娘搖搖頭:“今非昔比,十年前之事究竟如何,百姓心中已有定數(shù),他們現(xiàn)在信麒麟骨,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事到如今,勾娘不愿再糾結(jié)此事,只道:“不過,現(xiàn)在看來也多虧你將家產(chǎn)充公,皇帝對你還有些情分,否則應(yīng)當(dāng)不會出人保護你。”
“保護我?”
曹野一愣,忽是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說,先前這六年除了你,還有旁人在暗中保護我?”
勾娘點頭:“有幾回我見有人在你屋宅前轉(zhuǎn)悠,還當(dāng)是刺客,本想天黑就除掉,卻發(fā)現(xiàn)他們竟做了和我一樣的事,且身手不俗,功夫我沒怎么見過,想必是出自宮中。”
難怪……
這七年來他在寧州呆得如此安穩(wěn),敢情不光是勾娘,宮中竟也在暗中保他性命?
曹野險些笑出聲來,也不知這究竟是皇帝顧念當(dāng)年自己將他背出火場的情分,還是從七年前起就指望著他來解決神火將軍之事。
總之,他能活到今日,竟當(dāng)真是很不容易。
“你笑什么?”
勾娘看著他滿臉不解,曹野卻是搖搖頭,將黏在勾娘額上的軟發(fā)撥開:“慶幸自己沒死,這才終于見到了我的救命恩人。”
哪怕只當(dāng)了三年官,但從小到大曹野在曹嵩身邊耳濡目染,深知君臣之間便是真有情分,也不過是紙糊的罷了。
若是皇帝保他就為了處理神火將軍的爛攤子,那一旦仙蛻查完,只怕他要落個兔死狗烹的結(jié)局。
早在七年前,曹野便知道他們這位皇帝有多涼薄了。
曹野不愿多說讓勾娘擔(dān)心,替她理好了頭發(fā),又笑:“既然如此,我現(xiàn)今都這么窮了,勾娘你真的不能可憐可憐我,不收我工錢了嗎?”
勾娘看出他是在有意打趣,也學(xué)他說話:“既然如此,我為救你手上都?xì)⒘藥资畟€人了,東家你真的不能可憐可憐我,多給我些賞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