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芫如此解釋,郭孝友瞬時明白了,起身鄭重地說:“帝姬所思長遠,次仲現在明白了,定會嚴格篩選燕山府官吏人員。”
“不僅僅在燕山府,其他幾個州有過主動投降經歷的官員全都給我記下,這種人一旦金人南下,必第一個開城門背刺大宋百姓。”大宋朝廷里最大的禍害便是這群平時瞧著忠義的秦檜們,她微微瞇起眼,危險地說,“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小郭老師,真到了那個時候,我的刀會先一步斬下背叛者的腦袋?!?/p>
嫉惡如仇不外如是,十歲的孩子,行事風格沖動直接一些可以理解,他剛入朝堂時又何嘗不嫉惡如仇。郭孝友默默地表示贊成,上司性情率直問題不大,只要大的方向正確,小細節(jié)便由他來潤色,這是謀士、下屬存在的意義。
武德帝姬和郭知府入燕山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府衙中休整三日,那兩千天武軍士就護衛(wèi)在官衙內外,且還每日輪值騎馬巡城,仿佛毫無縫隙地銜接了本地守衛(wèi)職責,嫻熟得叫人幾乎看不出他們是剛從千里之外的東京城來的外地士兵。
本地的百姓們從第一天的惶恐不安,到第三天,一天看天武軍士來回巡城七八遍,慢慢便明白這些威武的軍人真的是來守城的,他們不會劫掠傷害自己。甚至幾日后,那位自稱天武大將軍的小帝姬派人在城中張貼榜文,告知全城百姓,因為燕山府的原住民大多被東遷,空置的房屋和土地甚多,現在官府要為留下來的百姓發(fā)放福利,在新遷入宋人之前,為每家每戶重新劃量房屋、田畝,所有房契田契都由官府記錄在案,絕對真實有效。
榜文張貼出去,城中安靜如雞,似乎百姓們根本不識字一般。于是趙芫叫魏無雙帶人邊巡城邊舉著榜文大聲念出去,然而燕山府的百姓依舊躲在家中,只悄悄望著街道上威風凜凜全副武裝巡城的騎兵。
“連分房子分田地都不感興趣?”趙芫不相信。
魏無雙帶人連續(xù)宣傳七八日,終于,那個叫張覺的守將前來拜謁。壯碩如小山的中年男子大馬金刀坐在官衙廳堂上,見到郭知府過來起身微微拱手便又坐下,聲音如同洪鐘般:“相公,官府是否要為百姓分地契田契?”
郭孝友:“正是?!?/p>
“將地契田契分出去,若有朝一日東遷之人回歸燕山府該如何?”張覺瞪圓牛眼。
“本官保證來燕山府的百姓人人有房住人人有田耕。”帝姬厭極燕山府主動投降的豪紳與官員,首先充公的就是這些人家族的土地,“單豪紳和官員們的房產地產分給百姓們便綽綽有余?!?/p>
張覺哽住,他深恨金國強遷燕云百姓,因此投降了宋國,現在宋國的官員要用投降金國的官紳土地分給如今的燕云百姓,他實在矛盾的很,說不上到底好還是不好了,只覺得宋人果然詭計多端,竟能想出如此法子來收買民心。
他如今是降將,他有什么法子。。
張覺氣沖沖地走了。趙芫在后面摸著下巴打量他的背影,“老師覺得此人如何?”
“有勇無謀,有小計而無大略?!毙」蠋熑绱嗽u價,“比之郭藥師,堪堪可用。”
郭藥師啊,趙芫點頭,比起他,張覺確實可用。只不過郭藥師手中掌握著怨軍這支部隊,深受大宋朝堂的看中,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他沒辦法。。
趙芫和小郭老師的判斷很準確,郭藥師對宋朝來說就是個定時炸彈。歷史上金國以大宋違反兩國盟約接受叛將張覺為由陳兵燕云,燕山府知州王安中只能殺了張覺并將張覺的頭顱送給完顏宗望,郭藥師見宋朝軟弱,連投降的將領都無法庇護,生出畏懼之心,扭頭就又降了金國。在大宋軍中任職數年的郭藥師直接將大宋所有軍備訊息帶給了女真人,史記列傳記載,金軍第一次南下能夠孤軍深入北宋,駐軍東京城下,原因就在于郭藥師預測了宋軍的軍情并切中宋各軍要害。
現在趙芫看出了此人不可信任,卻一時也動其不得。幸而距離金國第一次南侵還有兩年時間,她有兩年時間將燕山府打造成銅墻鐵壁,只是…周邊七個州城從城墻城門的質量上就比不得燕山府,一旦金軍將它們系數拿下,也會成為很棘手的問題。
她卻不能座座城池都重建一遍,不說朝廷準不準,州城那邊是否服從不一定。這個問題無解,趙芫頭疼地想。
高大威猛帥氣的天武軍騎兵契而不舍地巡城大喇叭宣傳,終于有幾戶人家悄悄找了過來,他們不敢靠近天武軍,怯生生地在衙門門口探頭探腦。
守在官衙門前的也是趙芫帶來的天武軍,天武軍選拔條件就那樣,必須帥,穿上全副甲胄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前,當真跟門神似的。見百姓躲在遠處不敢過來,守門的天武軍軍士腦筋一轉,跑進衙門向帝姬報告情況。
趙芫聞言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幾步摸著腰間的弓刀,又轉身回去,將她的帝姬禮服換上,頭發(fā)梳成雙鬏,流蘇垂在臉龐,方才的英氣勃發(fā)便絲毫不見,全然一派天真美麗的柔弱的大宋帝姬形象,邁著小碎步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