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這多出來的六十人正整整齊齊地站在縣衙大堂之中,要求沈江霖給一個說法。
沈江霖來之前,就已經(jīng)算過一筆賬,這些人平均算下來每個月的月銀是二兩,二兩在河陽縣算是一個高薪工作,畢竟在物產(chǎn)越不豐富的地方,更多人是自給自足的生活方式,銀子也就格外值錢一點。
也就是說,縣衙攏共欠了他們半年的月例,七百二十兩的銀子。
沈江霖穿上了七品官服,頭戴雙翅烏紗帽走進了縣衙大堂,然后在高位之上落座,他的目光俯視過地下站著的六排人,只是隊伍有些歪斜,且有些人還在東張西望,一直到他進來了,才低垂下頭,束手而立。
沈江霖廢話不多說,直接道:“點到名字的出列?!?/p>
剛剛有些膽子大的,已經(jīng)看到了沈江霖的面容,見沈江霖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難免心中就起了輕視之心,覺得今日又是白來的一趟。
膽子小些的,此刻聽到頭頂上方的聲音顯得如此年輕,也是心底暗暗搖頭,若是縣衙實在發(fā)不出銀子了,恐怕他們還是要回鄉(xiāng)間地頭去種地。
郭寶成拿著花名冊,開始點名:“張全和、穆成、李大刀……”
郭寶成一連點了二十個人的名字,這些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地依次出列,不知道知縣大人是什么意思。
然后便聽坐在高臺上的年輕官員直接道:“你們幾人,到許師爺處領取這半年來所欠薪俸?!?/p>
二十人聞言一喜,連忙排隊去領,他們可不管這錢是哪里來的,反正是縣太爺發(fā)的,他們領的心安理得。
這些銀子顯然是提早準備好了,每個人只要簽字畫押之后,就能領到一個寫了他們名字的小布袋,倒出銀子數(shù)一數(shù),分文不缺。
正當他們心里頭心花怒放之際,又聽高臺上的知縣大人道:“縣衙與你們的月例已經(jīng)全部結清,從此以后,你們不再是縣衙的人,退下吧?!?/p>
張全和捧著布袋子的手一頓,有些不可置信地突然抬頭:“大人,您這是何意?”
沈江霖瞥了一眼這人,然后語氣淡然道:“張全和,河陽縣清水村人氏,三年前經(jīng)人舉薦,編入縣衙,三年來經(jīng)常無故缺位,邀人在縣衙dubo飲酒,縣衙無需你這樣的人?!?/p>
張全和張口結舌,這是他第一次見知縣大人,為何他會如此清楚自己的一切?
張全和心里飛速地盤點了一番自己做衙役的這些年里,做過的一些混賬事,越想越心驚,拿著銀錢袋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張全和連忙低垂下了頭,再不敢有任何異議。
如今只要能夠拿了錢平安走出這個縣衙大門,就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哪里還能去想其他?
上一任的任知縣是個心慈手軟之人,底下人縱使是犯了錯,但是只要軟語求上幾句,不是什么大錯的情況下,都會放他們一馬,可是今日這位縣令,雖然年輕,但是威不可測,甚至張全和都不明白,為什么他從未見過這位縣令大人,但是大人卻是看到他就一下子叫出了他的名字,連他的底細都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這種完全不知道對方到底了解了多少、知道了多少的恐懼,壓的張全和再無任何為自己說話求情的勇氣。
能到縣衙做個衙役捕快,哪怕是編外人員,那也是很值得人驕傲的一件事,鄉(xiāng)鄰拖著辦事求情,有個在衙門里能說的上話的人,總是讓人安心許多,哪怕這是個窮衙門,有時候連月銀都發(fā)不出來,但是也比他們在土里刨食強的多。
沈江霖直接一口氣打發(fā)出去了二十個人,但又偏偏在趕走他們之前,將銀子都結清了,事情做的敞亮明白,剩下的人里原本也有幾個像張全和一樣的刺頭,但是現(xiàn)在全部啞了聲。
民不與官斗,是早就根植在他們心里的想法,更何況他們還是不占理的一方。
等到這二十人依次退出之后,剩下的四十人已經(jīng)見識過了這位知縣大人的手段,愈加地將頭埋在xiong口,不敢再有任何妄動。
只是心里頭仍是慶幸的,既然已經(jīng)走掉了二十人,那想來是要將他們給留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