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升降桿時,陸邊敘順手換了個電臺,一聲輕微的滋啦之后,音樂響起,輕柔悠揚,聽著心情平靜不少。
幾秒鐘后,升降桿抬起,他輕點油門,緩緩啟動車身,一邊聽著電臺主持人口齒清晰地念暴雨預警,一邊朝后視鏡瞟了一眼。
這幫人也不知道是誰派來的,有夠敬業(yè)的。
是狗仔嗎?應該是吧。
明天的花邊新聞上也許會出現(xiàn)“陸氏繼承人出入金玉藍灣,疑似私會情人”之類的標題,母親又會急匆匆打電話過來,好一通斥責。
無非就是“溫陸兩家的聯(lián)姻板上釘釘之前要收斂些”之類的話,耳朵都要聽出繭了……對了,溫家要聯(lián)姻的oga叫什么來著?
陸邊敘想了半天沒想起來,興致缺缺地關掉電臺,一打方向盤踩下油門,朝著燈火通明的半山腰駛?cè)ァ?/p>
孤零零的車燈在山道上前行著,雨更大了,伴著山中林濤聲聲。
c1區(qū)多雨,到處充斥著讓人不舒服的綿密潮氣,仿佛無從察覺的蛛網(wǎng),一層層將人束縛,透不過氣來。
陸邊敘在這張蛛網(wǎng)中已經(jīng)呆了許多年。
大約九年前,又或者還要更加遙遠一點,總之那會兒他還在讀大學。
自己這位不太負責任的母親突然醒悟過來,在alpha丈夫那一串登堂入室的私生子面前,這些年肆意出軌收集來的一籮筐情人在家族內(nèi)部爭斗中并不能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于是終于想起了自打生下來就沒管過的獨子。
陸邊敘忽然就成了兩個不相愛的人爭斗拉鋸的籌碼。
一方竭力證明他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一方拼命試圖將他壓進一個完美繼承人的模子里,無人在意處在風暴中心的籌碼是什么感受,好在籌碼本身也不在乎。
陸邊敘沒有什么想做的事,也沒有什么想成為的人。
沒有被愛過的小孩仿佛被蛀蟲啃食殆盡的樹木,外表完好,內(nèi)里空洞,風搖不動它,只能徒勞地穿過樹心,帶起一陣微弱的聲響,像一次又一次淹沒在歲月中的哭泣。
最后連風也消失了,樹終于靜默。
他按照母親期望的那樣成為了一個無可指摘的繼承人。
時至今日,這場爭斗終于即將落下帷幕,一旦和溫家聯(lián)姻成功,再沒有人能撼動他陸氏繼承人的身份。
母親會滿意,父親會消停,陸氏會擁有明確的繼承人,不出意外的話,這會是一個對所有人都好的完美結(jié)局。
——不出意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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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邊敘在地下車庫停好車,拎起放在副駕駛的鮮花和蛋糕,進入直達一層入戶門的電梯。
開會開得有些晚,鮮花蔫了幾瓣,還沾著一點花店門口淋到的雨水,奶油蛋糕上的笑臉有些歪,祝福卡片是空白的,因為不知道要寫什么,總之湊成了一個拙劣的關心,乍一看也算像模像樣。
其實他不太清楚普通oga會喜歡什么。
從小到大的生活環(huán)境中并沒有什么可供參考的范本,爭先恐后出軌的雙親更是反面教材,非要找一個靠譜的話,可能就是發(fā)小那張吹牛不打草稿的嘴。
于是趁著午休期間咨詢了一下助理,往手機里下載好小藍書,花十分鐘時間閱讀完了最熱門的一篇筆記,掌握了一些和oga的戀愛小技巧。
這篇筆記里寫道:一束精美的鮮花或者一個可愛的蛋糕是不容易出錯的選擇,等再熟悉些可以送珠寶首飾包包,oga總喜歡那些華麗昂貴的東西。
鮮花和蛋糕都準備好了,電梯里的燈光將它們籠罩,曖昧幾乎要溢出來。
陸邊敘打量著鏡中的影子,莫名遲疑了一下,想起前天晚上,昏暗的巷子里,對方咬著煙,一手板磚一手啤酒瓶,給兩個找茬的混混開了瓢,血和碎渣濺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