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舟一生病就嗜睡,從早睡到晚,清醒的時候不算多。好在他的體溫不算反復,第一晚就退了燒。
到白舟差不多康復的時候,賀望泊回了趟公司。這幾天他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和白舟呆在一起,現(xiàn)下到了一個沒有白舟的環(huán)境,他才有了點真實的感知。
連日以來積累的工作絕不輕松,賀望泊以最快的速度優(yōu)先解決了一些緊急公務,然后抽空撥了個電話給林玉芳。
他告訴她最近的幻覺愈發(fā)嚴重,已經(jīng)影響到了他上班,本來這些匯報他一早就該聽完并做出決策的。
賀擇正留下的產(chǎn)業(yè)實在巨大,如今整體經(jīng)濟低迷,許多子公司已經(jīng)無法扭虧為盈。在賀望泊呆在長云醫(yī)院的那三年,他們的家族企業(yè)就已有頹勢,這兩年賀望泊改變了經(jīng)營策略,今年才終于及時止損。
林玉芳還是建議他入院治療,賀望泊掃了一眼桌面堆積如山的文件,問道:“您的意思是不要待在一個容易產(chǎn)生幻覺的環(huán)境,是嗎?”
“是的。”
“那我留在公司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效果?這些股權交易的事我必須在這幾天處理掉,”賀望泊扶著額頭,“而且我實在不方便住院,有太多人看著了。”
雖然是家族企業(yè),但賀望泊從賀擇正手里接班的過程并不算順利。他的精神病史在公司上下幾乎是公開的秘密,要不是這兩年他做出了成績,賭出了幾次高回報的投資,對他的質(zhì)疑絕不會停止。
“理論上來講,住院是最好的,但我也理解你的難處,”林玉芳道,“上次開給你的新藥還要幾天才能見效,如果你認為這段時間留在公司比較方便的話,那不如試試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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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舟病好了以后首先想的是給賀望泊做餐飯。這幾天賀望泊為了照顧好他,件件事親力親為,三餐都是親手做好端來他床邊的。白舟想著今晚等賀望泊回來一起蒸餃子,新春將至,很應時。
他還沒試過好好地跟賀望泊過年。
早上賀望泊回公司以后,白舟也出了門。他過慣了海島溫暖的冬天,乍然回到滿地雪白的南淳,既懷念,又不太適應,寒風吹來的時候直哆嗦。
白舟搭的還是五年前那條公交路線。那時候他下了課,會先去醫(yī)院探望白槳,然后搭這班公交到南淳最大的農(nóng)貿(mào)市場,買完東西以后再搭同一班車回天源府。
從前白舟沒有留意,這座南淳最大的農(nóng)貿(mào)市場其實和第一醫(yī)院相距很近。
他下車的時候有點心虛,怕遇見在第一醫(yī)院工作的程桑柳。他這次回南淳完全是計劃之外,沒有告訴也不可能告訴她,要是讓程桑柳知道他又去找賀望泊了……
白舟甚至不太敢去給白槳掃墓了,她是不是也會對他很失望。
希望她們能夠開心,可是好矛盾,白舟想,如果她們開心,自己就沒辦法開心。
白舟挑面皮挑了很久,最后還是決定親手搟。他提著餡料和面粉離開農(nóng)貿(mào)市場,到了對面的公交車站等回程的車,腦子里亂七八糟地堆著許多事情。
他一向是被生活推著走的,這么多年,都是別人在為他做決定?,F(xiàn)如今這一團亂麻,他清楚必須由自己來解,可他毫無頭緒。
如果只是聽從內(nèi)心聲音的話,他的確是想留在賀望泊的身邊。
盡管賀望泊說他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全,可是現(xiàn)在的賀望泊跟以前很不一樣。這幾天的相處下來,賀望泊顯然變了許多。如果再試一次,他們說不定不會再以兩敗俱傷收場呢?
就在這千頭萬緒里,白舟發(fā)覺眼前一暗,是有人停在了他的身前。
白舟抬起頭,眼前這男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直到男人開口說“好久不見”,白舟才從他的聲音確認了他的身份。
白舟登時不知道該往哪看了,他窘迫地側過頭望向第一醫(yī)院的門診大樓,心想他寧愿遇見桑柳。桑柳罵他兩句就消氣了,遠不會鬧得如此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