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賀望泊喂完白舟吃了退燒藥,問。
白舟并不回答,這在賀望泊的預料之中。他想摸摸白舟的眼角,最后還是止住了,只自說自話地讓他躺下休息會兒,而后起身到外面給醫(yī)生撥了通電話。那頭本來睡眼惺忪,一看來電是賀望泊,登時清醒了:“賀先生?!?/p>
“他又發(fā)燒了,我已經(jīng)喂他吃了退燒藥。普通感冒會這樣反反復復嗎?”
“這也不是沒可能的……”
“他有白血病的家族史,強烈的精神壓力會是誘因嗎?”
“確實有關(guān)聯(lián),但也說不準……”
“你左一句不是沒可能,右一句說不準,我每個月付你工資是為什么?”
賀望泊的語氣里有怒意了,醫(yī)生捏了一把汗,語無倫次道:“對、對不起賀先生,是不是白血病得去醫(yī)院驗個血才能肯定,我不敢斷言。”
賀望泊并不愿意白舟離開水木上居到醫(yī)院去,“你現(xiàn)在過來抽血送去化驗,明天我就要看到結(jié)果?!?/p>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緩了緩,收起了怒意,才回去查看白舟的情況。
白舟整個人燒得有些失智了,眼睛半睜著,正用嘴喘氣,像只蝦子一樣蜷縮起來。賀望泊看了心口一陣尖銳的疼,想抱他,想分去他的病痛,才剛張開手臂將他攬進懷里,就聽見他虛弱的聲音:“別碰我……”
賀望泊僵了兩秒,而后收回了手。
-
醫(yī)生提著工具來抽血是一個小時之后的事,于是賀望泊滿腔的苦楚怨懟和憤怒就有了發(fā)泄的對象。醫(yī)生頂著巨大的壓力,成功扎錯了地方。細長的針管堪堪擦過血管,抽不出一滴血。
賀望泊當即黑了臉。醫(yī)生連聲道歉,請求用白舟的右手再來一次,就在這個時候白舟突然捂住了嘴巴,從座位里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賀望泊最先有了反應(yīng),想要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那一推花光白舟剩余不多的力氣。他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而后發(fā)出了一種嘔吐的聲音。
賀望泊在慌亂中一邊喊著舟舟,一邊也跪了下去。但見白舟面色蒼白,整個人脆弱得像隨時會碎掉。
醫(yī)生驚呼一聲,指向地面。賀望泊順著看去,看見地上一灘新鮮的血。
賀望泊的雙耳嗡的一聲,他轉(zhuǎn)眼去看白舟,他正低著眼眸看自己吐出的血。
過了兩秒,白舟突然抬起眼,看向賀望泊,輕輕笑了起來。
賀望泊很久沒得到白舟的正眼相待,遑論看見他笑。
白舟盯著賀望泊,歪著頭,揚起的嘴角有血正緩緩流下,整個人是一種妖艷的純真。
“望泊,”他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我爸媽來接我了?!?/p>
賀望泊立時懂了。
他一把抱住白舟,用盡所有力氣,將他固定在這人世,不許他離去。
“救護車!”賀望泊崩潰地大喊,“快叫救護車!”
-
鳴笛的嘯叫撕裂了夜晚。救護車里,白舟雙眼緊閉,但還在呼吸,看起來只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