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一秒能成為永恒,賀望泊想。
然而他這透過交易得來的溫暖并沒能持續(xù)多久,因為下一秒白舟推開了他,踉蹌著跌下床。
賀望泊尚沉浸在虛假的幸福里,遲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慌慌張張地下床查看。白舟正跪在地上,捂著xiong口,眼角滲淚,非常痛苦地干嘔著。
這一幕觸目驚心,賀望泊有一瞬如雷轟頂不能動彈,而后他逃也似的離開了臥房。
客廳里家具映著慘白的光,瓷磚地、大理石茶幾、白色的皮質(zhì)沙發(fā),所有顏色都冰冷,空間空曠到可怕。
賀望泊渾渾噩噩地立在客廳,比此生的任何一秒都憎恨自己的超憶癥。白舟嘔吐到雙眼通紅的畫面歷歷在目,削了眼睛也忘不掉。
于是剛才自己蹭著他側(cè)臉聞嗅的畫面就像一條狗,討人嫌的臟兮兮的流浪狗,白舟給過他一點愛,他就趴在地上吐著舌頭搖尾乞憐。
真賤。
賀望泊抬眼,看見茶幾上白舟的電子寵物。多可笑,
無論他多卑微,現(xiàn)在的白舟寧愿愛這熊不像熊狗不像狗的虛擬數(shù)據(jù),也不愿意給他賀望泊多一分的注意力。
他如獲至寶的一個擁抱,在他白舟而言能惡心到引起生理不適,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抗拒。
賀望泊拿起白米飯,盯著它看了一會兒,而后狠狠地摔下地。
他開始吼叫著砸東西。
白舟尚未緩過來,聽到客廳的巨大聲響,扶著墻走出房間。
目睹賀望泊的所作所為宛若目睹一場戰(zhàn)爭,他一件件地砸,會碎的、不會碎的,只要順手抄起了就往地上用力丟擲,滿地都是七零八落的尸骸。
白舟依稀從中辨出熟識,他怔怔地俯身拾起他的的電子寵物蛋。它的背后被摔出了一條長而深的裂紋。白舟按了兩下,像素屏空白一片不再有反應(yīng)。
這次它死了,真的死了。
白舟心一驚,沖向賀望泊。
賀望泊在嘶吼。茶幾、花瓶、落地燈,目之所及的他都要毀滅。仇恨、屈辱、不甘、憤怒??蔀槭裁醋钕霘绲倪€生存?為什么他還活著?伊遙試了那么多辦法,為什么沒能殺死他?那么他該替伊遙完成這件事,為白舟完成這件事。這一片瓷器的尖角如此銳利,一定能扎破他的內(nèi)臟——
“住手!”
白舟連跑帶爬地沖上來,撲倒了賀望泊。
如同拋下沉重的鐵錨,拽住了本該在狂風巨浪中分崩離析的船只。
“不可以!”白舟崩潰地哭喊,他那纖細的手突然迸出了難以置信的力量,虎口死死掐住了賀望泊拿著白瓷碎片的手指。
“望泊,”他流著眼淚,“不可以……”
而后白舟俯下身,將賀望泊摟進了懷里。
賀望泊聽到白舟xiong腔里激烈跳動的心臟。他在發(fā)抖,在壓制再次嘔吐的沖動,他的身體還是抗拒他的觸碰。可白舟依舊背叛了自己,再一次來救他了。
賀望泊突然放聲大哭。他丟掉了鋒利的碎片,緊緊地抱住了白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