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時,阿婆沒了氣力,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嗚咽。
小小年紀的她被母親的成長歷程震撼住了,更讓她震撼的是為什么阿婆知道母親那么多事情?從小到大,看著她長大似的。
她焦急地問出來。
嗚咽聲停了,阿婆的喉嚨撕扯出最后一絲氣音:
“都是一樣的,出不去的……”
渾濁的眼睛流出一滴淚,永遠地閉上了。
那時,從鮮血里掙扎出來的一雙嬰兒,發(fā)出新生的啼哭。那撕裂黑夜的響亮勁頭,那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恰似那株野蠻生長、至死不肯俯伏的野草。
染血的珠寶已消耗大半,沒了阿婆的庇護,所剩無幾的珠寶成了村民們垂涎的肥肉,可他們卻畏首畏尾,不敢伸手搶奪。
那肥肉,沾了血氣與死氣,吞下去怕是會得病,一種不吉利的病。
蠢蠢欲動的猛獸在窗外日夜游蕩,兄妹倆困在屋中,進退維谷,只得持著刀,做好了大不了一死的準備。直到一日,村子里來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棍,救了兄妹倆,并堂而皇之地將珠寶收入囊中。
他捻著長須,拂塵一甩,故作高深道:“這點寶貝算什么?你們可是大富大貴的命,我救了你們,將來可要好好報答我?!?/p>
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倒真像個知天命的道士。
只是,即使這話公之于眾,也沒有人相信。
從死人肚子里爬出來的棺材子,釘死在這窮鄉(xiāng)僻壤,連活著都艱難,哪里來的富貴?分明是命犯天煞,克盡六親。
“小心這兩個孽種克死你!”村長徹底露出本來面目。
神棍一笑而過。
年幼的兄妹倆以為救星出現(xiàn),對神棍感恩戴德,不曾想,卻是跌入深淵的開始。
每年總有數(shù)月,神棍帶他們離村進城。逼他們裝聾作啞,沿街乞討,若遇著綾羅綢緞的貴人,必要磕頭作揖,死纏爛打。萬一博得貴人的憐憫,被收去享福,豈不正應了他所說的“富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