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避風(fēng)處,篝火燃起。
兄妹倆圍著野豬尸體,憑著記憶里村民殺豬的場景,開始處理這得來不易的獵物。放血、燙毛、開膛、分肉,每一步都進展得生疏艱難,沾了滿手滿身的血污油膩,然而兄妹倆沒有被挫敗感打倒,反而越戰(zhàn)越勇,興致高漲,沉浸其中。
不過豬皮上的毛怎么也刮不干凈,她蹙著眉,盯著那處,忽然想起什么:“是不是忘了吹氣?”
“吹氣?”哥哥抹了把汗,一臉茫然。
她比劃著:“就是用一根長木桿,捅開豬腿上的皮,往里面吹起,讓豬身鼓起來,那樣皮繃緊了,毛就好刮了,好像叫……”
“挺棍?”哥哥遲疑接話。
“對!是叫這個?!?/p>
兩人既沒有經(jīng)驗,又沒有專門宰豬的工具,連燙毛都只是舀熱水往豬身上胡亂澆淋,能把肉分出來已是不易。
哥哥無奈又溫和地笑了笑:“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知道了。”
一回生,二回熟,她暗暗呢喃,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野豬被剖開的溫?zé)岣骨?,一抹幽沉從她眼底掠過,轉(zhuǎn)瞬即逝。
她繼續(xù)分置臟腑,深紅色的肝臟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濃烈腥氣撲面而來,可她好像沒聞到似的,細細地打量著、探究著,不知道人的肝臟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正翻檢著,她的手觸到一個滑溜溜、彈性十足的小囊,是豬膀胱,她曾見過村里的小孩把它吹脹了當(dāng)球踢。她利落地摘下來,朝里面吹氣,那薄薄的囊壁很快鼓脹起來,十分好玩。她狡黠一笑,抬手就朝哥哥身上拍去。
在這空寂無人的山林里,沒有神棍的壓迫,看不見村民的白眼,可以盡情盡興地大口呼吸,那本屬于孩童的玩心徹底釋放出來,他手腕一轉(zhuǎn),拍了回去,鼓脹的膀胱帶著未干的血漿落到她肩上,滑進她的掌心里。
火光跳躍,在你來我往的拍打逗玩中,溫?zé)岬难w濺出來,星星點點地灑在兄妹倆的臉上、頸間,弄得滿手血膩,可兩人連擦拭的動作都沒有,只當(dāng)是嬉鬧中微不足道的點綴。
本就浴血降生,那刺眼的紅,早已融進骨肉里,滲透靈魂深處。
尋常似水。
篝火燒得旺盛,串在樹枝上的野豬肉被烤得滋滋作響,油脂金黃,肉香濃郁,入口的瞬間,汁水迸射,燙得她猝不及防,可那味道太鮮美,還是忍不住地咀嚼起來。一邊吸氣一邊夸贊道:“哥,你烤得太好吃了!”
哥哥立刻把吹好的肉串遞給她,“慢點吃,還有很多?!鄙窆髯鲲埖氖炙囘€不賴,曾教過他下廚。
她手一摟,全部接過來,滿足地笑著。
自己打下來的食物就是美味,還伴隨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濃郁的肉香撲鼻,正吃著,一個問題突然躍上她心頭。
他們帶著一身肉味與血腥回去,神棍那比狗還靈通的鼻子定能嗅出來,到時候該怎么應(yīng)對?
她不由得看向哥哥。雙生相通,哥哥的眉頭也皺起來了,顯然被同樣的問題困擾。
“要不分他點肉?”哥哥思忖道。
“太糟踐了。”她抱怨了聲,目光變得冰冷,“神棍貪著呢!給他一次,他肯定還要第二次,一整頭豬都吞得下?!?/p>
也不能一直躲在山里,夜里冷得可怕,還有猛獸出沒。
兄妹倆左思右想,當(dāng)她的視線掠過開膛破肚的豬身時,一道靈光閃過,她想到了辦法,而且還是個有趣的辦法。
她撲哧笑出來,哥哥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瞬間意會,也笑了笑。
兄妹倆將剩下的大部分肉埋進雪里,并做好隱蔽標(biāo)記,提起特意留下的東西,返回村子。
夜闌人靜,燭火暈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