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宇間仍凝著揮之不去的郁色,眼底翻涌著暗潮,雙唇翕動,欲言無聲,最終只化作一片死寂的沉默。
“他們,都該死。”蕭韞寧冰冷的、斬釘截鐵的聲音落了下來,“也死得其所。”
誰能想到從死人肚子里爬出來的棺材子,那個在寒冬臘月與野狗爭食、遭盡世人白眼的卑賤乞兒,竟與當今權勢滔天的長公主是同一人!九五之尊的皇帝亦是如此。
為了守住這個萬劫不復的秘密,他們害死了無數人,沖天的火光與那一張張猙獰的臉,烙印著他們屠村的暴虐罪行。后來為了踏上那至高無上的權力之巔,又不知殺死了多少人,血流成河,白骨累累。
可……那又如何?
這是逆天改命的必然結果。
她不在意,他也是。只是這隨之而來的報應,他無法坦然面對,只能求神拜佛,求得一絲贖罪的心安,得以鎮(zhèn)壓那份報應,那份自己無法承受的、裹挾著禁忌欲念的報應。
燭火燃燒的噼啪輕響,短暫的死寂后,蕭韞寧的聲音再次響起。
“皇兄?!边@一聲血脈相連的稱呼,語氣卻疏離得如同陌生人,“你我之間,何須再演這兄友妹恭卻暗中較勁的戲碼?我們還有什么是不能坦誠相見的?”
坦誠相見四個字如同利刃狠狠地刺入心口。
是??!還有什么是不能坦誠相見的?
他與她的生命,從混沌之初便血肉相融,不分彼此,再到后來,在無數個相依為命的、被扭曲的依戀所驅使的夜晚里,他與她的身體再一次的相融,那是更為徹底的袒露,更為深入的占有,以及更為緊密的交纏。
他熟悉她每一寸肌膚的溫度,她洞悉他每一次喘息背后的絕望與沉淪。
至親,卻又至疏。
她的語調平靜而堅決:“我們不妨光明正大地爭一爭,看看這萬里江山,最終,落到誰的手里?”
從她準備重啟崇文館的那一刻,表面維持的和諧不復存在。
不是商議,不是請求,而是告知。
冰冷的佛像無動于衷。
蕭玦低首輕笑,似無奈,似決絕。
“好?!彼煌鲁鲆粋€字,卻仿佛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從踏入宮門的那一刻,他便該清楚她與他會走到今日這一步,是血脈的牽引,是冥冥注定,又或是……報應。
門樞幽咽,冷風吹滅了幾支燭火。
佛堂早已沒了她的身影,獨留他一人跪拜。
燭淚落下,夜不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