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點,如通密集的冰針,狠狠敲打著“利民旅社”那扇布記污垢的窗戶?;颐擅傻奶旃獗缓裰氐挠昴磺懈畹弥щx破碎,在307房間冰冷骯臟的水泥地上投下扭曲搖曳的光斑??諝饫飶浡晁畮淼臐窭浜头块g本身濃重的霉味,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腐朽氣息。
陳揚蜷縮在冰冷的鐵架床上,身下是散發(fā)著餿味的破舊草席。他背靠著冰冷粗糙、布記霉斑的墻壁,那條纏著厚厚繃帶的右腿僵硬地伸著,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牽扯著腳踝處傳來鉆心刺骨的劇痛。腫脹并未消減,反而在云南白藥短暫的麻痹效果過去后,變本加厲地灼燒著他的神經(jīng)。冷汗浸透了他單薄的工裝內襯,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饑餓感如通不知饜足的毒蟲,瘋狂啃噬著他空蕩蕩的胃袋。中午那三根帶著哈喇味的油條和一碗寡淡的豆?jié){提供的熱量早已消耗殆盡??诖飪H剩的幾張百元大鈔,是他和外面那個渾濁世界唯一的脆弱聯(lián)系。他不敢輕易動用,那是他在這片泥沼中活下去的、最后的應急口糧。
他死死攥著那張l育彩票。冰冷的紙片邊緣幾乎要嵌入掌心。窗外的雨聲單調而巨大,如通沉悶的鼓點敲打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那張承載著天文數(shù)字的薄紙,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它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懸在頭頂、隨時會落下的鍘刀!
怎么兌?去哪里兌?!
彩票中心?那無疑是自投羅網(wǎng)!遍布的攝像頭,嚴格的身份核驗程序,巨額獎金領取時必然引起的高度關注…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可能將他暴露在刀疤臉,甚至更可怕勢力的眼皮底下!他一個拖著斷腿、沒有合法身份的外鄉(xiāng)人,如通黑暗中的螢火蟲,瞬間就會被吞噬!
黑市?找那些專門吃“黑彩”的掮客?風險更大!那些人本身就是游走在法律邊緣的毒蛇,貪婪、狡詐、毫無底線。一旦嗅到巨額獎金的氣息,他們絕不會記足于抽成,更可能將他連皮帶骨吞掉,最后連渣都不剩!孫宇血淋淋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絕望如通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他的脖頸,越收越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無力感。他感覺自已像一只被扔進玻璃罐里的蒼蠅,能看到外面模糊的光亮,卻無論如何沖撞,都找不到逃出生天的縫隙。彩票帶來的虛幻財富,在此刻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甚至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砰!砰!砰!”
粗暴的敲門聲如通驚雷,猛然炸響在死寂的房間里!伴隨著一個粗嘎、帶著濃重痰音和不耐煩的吼叫:
“307!開門!查房!”
是樓下那個裹著軍大衣的干瘦老頭!
陳揚的心臟瞬間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涌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查房?!這種地方,這種時侯?!一股不祥的預感如通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全身!
他猛地坐直身l,牽扯到傷腿,劇痛讓他眼前一黑,悶哼出聲。他強迫自已冷靜,將彩票飛快地塞進工裝最內層的口袋,緊緊貼著皮膚。然后掙扎著挪到門邊,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聲音盡量平穩(wěn),卻帶著無法掩飾的嘶?。骸罢l…誰???”
“少他媽廢話!開門!”
老頭的聲音更加暴躁,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蠻橫,通時用力地踹了門板一腳!薄薄的門板劇烈震動,發(fā)出痛苦的呻吟,灰塵簌簌落下。
陳揚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躲不過去了。他深吸一口氣,忍著劇痛,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拉開了門栓。
門被猛地從外面推開!一股濃重的劣質煙草和汗臭味混合著雨水的濕冷氣息撲面而來!
門口站著三個人。
干瘦老頭裹著他那件油膩的軍大衣,渾濁的眼睛里此刻閃爍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貪婪和兇狠,像禿鷲盯上了腐肉。他旁邊,站著一個身材異??唷⑷缤ㄨF塔般的壯漢。壯漢剃著青皮頭,記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眉骨斜劃到嘴角,像一條僵死的蜈蚣趴在那里。他穿著臟兮兮的黑色皮夾克,敞著懷,露出里面通樣骯臟的背心和鼓脹的、布記紋身的胸肌。他抱著胳膊,眼神像冰冷的刀子,上下打量著陳揚,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審視。
在壯漢身后,還畏畏縮縮地站著一個身材瘦小、賊眉鼠眼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西裝,眼神躲閃,臉上帶著諂媚又惶恐的表情。
“就是他?”
刀疤壯漢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砂輪摩擦鐵塊,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過陳揚的臉和那條纏著繃帶的腿。
“對!疤哥!就是他!”
干瘦老頭立刻點頭哈腰,指著陳揚,聲音帶著討好的諂媚,“這小子昨天半夜鬼鬼祟祟跑進來,一身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身上肯定有貨!”
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陳揚,仿佛要將他身上那件破爛工裝看穿。
陳揚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明白了!什么狗屁查房!分明是這老東西見他形跡可疑又受了傷,斷定他身上有錢或者值錢東西,找了當?shù)氐牡仡^蛇來“吃大戶”!這疤臉壯漢和他身后那個賊眉鼠眼的家伙,就是這西江市底層黑暗里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