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洵越說越心虛,沈修遠見季洵眼神躲閃,唇角反倒不自覺勾起,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不過還是收斂著玩笑道:“但從前師父不是常給徒兒買綠豆糕嗎,師父莫非不擔心徒兒的牙壞了?”
沈修遠講話明明只是多帶了三分笑意,進了季洵耳里卻像平白多了兩道鉤,季洵不由得紅了臉,虛張聲勢說:“怎么又叫上師父了,不是說好了只你我在場時不必師徒相稱,這才幾天,你就忘干凈了?”
“再說我從前難道沒叮囑你日日洗漱嗎?而且綠豆糕也不是經(jīng)常買,就偶爾給你當零嘴吃的而已?!焙竺嬉痪浼句f得就理直氣壯,沈修遠低笑一聲,給季洵遞過去一杯茶說:“是,我一時忘了稱呼,不過先前點心鋪老板娘還問過我認不認識一個常去買綠豆糕的,戴帷帽的同門……”
季洵拿茶杯的手一頓,還來不及反應,沈修遠便壓著笑意說:“你說他會是誰呢,季洵?”
沈修遠你故意的吧!不要壓低聲音講話知不知道!你這是犯規(guī)你知不知道?。?/p>
心理活動已經(jīng)完全體現(xiàn)在臉頰上,季洵趕緊借喝茶的機會低頭不讓沈修遠看見自己的臉,然而一切都是欲蓋彌彰,沈修遠就坐在他身邊,怎么會看不見呢?
感受到沈修遠的視線,季洵是茶也喝不下去,坐也坐不住,索性放下茶杯,直接轉(zhuǎn)移話題:“我們該走了,別的,別的等回來再說?!?/p>
“好?!鄙蛐捱h取來帷帽遞給季洵,卻沒想到季洵手一停,頓了頓說:“放回去吧?!?/p>
沈修遠怔了一瞬。因著其中緣由不便直言,季洵便略低著頭,并未察覺沈修遠的異樣,等他將要推門時才發(fā)現(xiàn)沈修遠似乎在走神:“沈修遠?怎么了嗎?”
季洵語帶關切,沈修遠這才回神,他微微一笑,跟上季洵一起下了山。
剛出山門,季洵見四下無人,便默默去掉了身上的標簽,身體陡然變得沉重,季洵暗自懊惱,終究是低估了上次的消耗,他此刻仿佛前天一口氣跑了十里路,渾身的酸痛雖然消去了不少,但提不起多少力氣,能提起的那點力氣還是沈修遠想辦法讓他吃了些丹藥才恢復的。
……不過那些丹藥的藥效似乎弱了不少。季洵回想了下自己從前吃過的藥,得出了一個沒頭緒的結(jié)論。
沈修遠注意到了身邊人忽然遲緩的動作和驟然消失的修為,說不心疼是假話,但要他繼續(xù)給季洵拿那些對凡人來說毒性比見血封喉還烈的丹藥,即便有修為的季洵不懼,他也不敢。
他做不出決斷,只好陪著季洵慢下腳步,再悄聲問:“我?guī)阌鶆^去,行嗎?”
山門之下還有一大截階梯,季洵的腿早就受不住了,聽見沈修遠提議那當然再好不過,他趕緊應道:“好,不過……”
某些難以啟齒的恐懼到了嘴邊又被季洵咽下,沈修遠不解:“什么?”季洵覺得自己臉面又要掛不住了,只好想法子將話題帶過去:“沒什么。”
季洵這時像是完全忘了決疑有靈一般,直到沈修遠已經(jīng)站在和光上邀請他了,他才想起來決疑是不用催動靈力也能御住的。決疑嗡鳴了兩聲,像在提醒自己的主人,但沈修遠修長有力的手都伸到自己面前了,季洵果斷選擇了失憶,還憑著這股果斷自帶的勇氣牽住沈修遠的手,踏上了和光。
決疑在儲物空間最后嗡了一次,之后便不再作聲,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
季洵站在沈修遠身后,雖然有些害怕一會兒就要面對的高空,卻還是想將手縮回來,誰料沈修遠沒打算松手,還叮囑季洵:“當心些,凡人之軀不比從前,若是感到呼吸困難,一定要告訴我?!?/p>
手心傳來的溫暖讓季洵無意識地揚起了唇角,心中的不安和恐懼也都不再躁動:“好。”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那些過去的細節(jié)。
季洵甚少看得到沈修遠的背影,往往都是他站在某處看著沈修遠向他走來,此刻心中竟有些不一樣的滋味,叫他更舍不得放開沈修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