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上寫的確實是這兩句,不會錯了,木箱是他的。他打開木箱后的一舉一動她全看在眼里,他沒動荷包,更不可能打開紙條。
她想問,為何收藏這個荷包?為何要將木箱藏于此地?為何……但她還沒開口,他便先沖著她一笑。
真的,他長得很一般,但是這個笑容,竟是讓她看出萬種風(fēng)情,這是個怎樣的男子?她越發(fā)不懂了。
「想聽故事嗎?」他問。
不由自主地點了頭,好像在他面前,她就是會聽話、會合作,會習(xí)慣地不由自主。
過度的「不由自主」讓她發(fā)現(xiàn)不對勁,想搖頭拒絕的,卻被他搶快一步奪去注意力。
「那年戰(zhàn)爭不斷,盜賊四起,朝堂貪腐、民不聊生,有一男子名喚焦擎,他組織村民上山、落草為寇,他們靠搶劫貪官為生。那日焦擎闖進(jìn)丞相家中,不料被府衛(wèi)發(fā)現(xiàn),他一路躲避,最后竟躲進(jìn)丞相嫡女沈雨屋中,沈雨張著大眼睛,直直地盯住他,臉上竟無半分畏懼?!?/p>
「信嗎?他們在床上聊一晚的話。她問:『你有一身武功,為何不保家衛(wèi)國,卻以竊盜劫掠為生?』他說:『當(dāng)今朝堂不安、帝君昏饋、百官貪腐,官員不過是另一把劫掠百姓的利刃。』然后告訴她許多故事,關(guān)于老百姓的無奈與無助。
從那之后,焦擎經(jīng)常闖入沈雨閨房,一待就是一整夜,他們之間有說不完的話。沈雨雖長在閨閣中,見識卻不輸男子,她說『我也想嘗嘗策馬平野、保家衛(wèi)國的感覺』、『我也想試試站在朝堂上論戰(zhàn)群雄的感覺』,男子覺得她的想法太有趣,笑道:『不如你做不到的,我來幫你?!?/p>
「于是沈雨交給他一柄金步搖,讓焦擎貼身帶著,就像是帶著,她便參與了所有身為女子無法參與的事。
「為配得上沈雨,焦擎棄匪從軍,策勳十二轉(zhuǎn),再回京時已經(jīng)是二品柱國將軍,但是沈雨已為他人妻,再度夜闖香閨,他看見她的憔悴。
「沈雨的丈夫新歡不斷,她守著漫漫長夜、淚shi衫袖,望著焦擎從懷里掏出的金步搖,聽著他一件件訴說戰(zhàn)場上的事,她笑了,說:『謝謝你,讓我的人生繽紛多彩。』臨別,她又說:『繼續(xù)帶著我舌戰(zhàn)群雄吧!』
「焦擎承諾了,他在朝堂上舌戰(zhàn)群雄,成為皇帝心腹,殺貪獵瀆,一時間朝堂風(fēng)氣大改?!?/p>
「后來呢?」
「十年后,沈雨病危,臨終前焦擎又來到她的床邊,她謝謝他,她說:『若有來世,換我用一生來為你豐富?!簧蛴晁廊?,焦擎辭去官位,成了說書人,他帶著那支金步搖繼續(xù)走遍山川百岳?!?/p>
聽完故事,婧舒震驚得久久無法言喻。
因為這個故事,寫在娘留給她的冊子上!娘說那時她尚且年幼,與親爹到酒樓與人談生意,卻被說書人的故事引去注意。
娘是這樣形容說書人的——他身材高大壯碩,沒有分毫讀書人的斯文儒雅,杵在那里像個鐵筒似的,滿臉的胡子看起來更像個盜匪,但他有一雙能吸人魂魄的丹鳳眼。
娘說她看見他眼底的愴然,于是問:「這可是先生的故事?」
說書人沒回答,只是對著小女孩一笑。
娘又道:「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