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良言不敢躲閃,茶盞砸在他左肩,又落在地上,片片碎裂。
他整個人趴伏在地上,哀聲道:“奴才錯了,奴才罪該萬死,皇上就是要砍奴才的腦袋,也請先把面吃了吧!
只要皇上好好的,奴才便是死了,九泉之下也能和圣母皇太后有個交代?!?/p>
“又是圣母皇太后?!逼钭屢а溃樕祥W過一抹說不出的痛色,“你活著,就只為了一個囑托嗎?
這么多年,你忠于的究竟是朕,還是圣母皇太后?”
孫良言的心抽了抽,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黯然垂下眼瞼。
過去的這些年,他曾不止一次地用圣母皇太后來勸諫皇上,皇上不管聽不聽,都會因著圣母皇太后而有所收斂。
像今天這樣的話,皇上還是頭一回說出口。
看來他今天是真的觸到了皇上的逆鱗。
可是怎么辦呢?
他當年就是因為受了圣母皇太后的囑托,才會在那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咬牙強撐著,陪伴皇上走過了最艱難的歲月,一路血雨腥風走到今天。
忠于皇上,早已是刻在他骨血里的信念。
從沒想過有一天,皇上會問他忠于的究竟是誰。
他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一滴眼淚無聲地砸在地毯上。
祁讓等不到他的回答,默然一刻,冷冷道:“你自行去慎刑司領(lǐng)二十杖吧,從今往后,再不可自作主張!”
“多謝皇上恩典,奴才現(xiàn)在就去。”孫良言含淚爬起來,弓著腰退了出去。
去過勢的男人,衰老得很快,他今年還不滿四十歲,已經(jīng)隱約有了老態(tài)。
祁讓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雙手捂在臉上來回搓了幾下,一種說不出的疲憊感席卷而來。
“皇上快吃吧,再不吃真的要坨了。”晚余提醒道。
祁讓放下手,看了她一眼,凹陷的眼窩使他的眼神看起來更加深邃,也更加偏執(zhí):“你不是討厭朕嗎,朕操勞而死,豈非正合你意?”
晚余無意和他爭論,語氣平靜道:“皇上先吃面,吃完再說不遲?!?/p>
“朕不吃,朕要你現(xiàn)在就說?!逼钭屢话芽圩×怂氖滞?,執(zhí)拗道,“你大晚上的冒雨前來,只是因為孫良言嗎?朕不信孫良言有這么大的面子?!?/p>
他的手就像鐵鉗,攥得晚余手腕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