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錯（三）（第3頁）

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倘若使臣出了半點(diǎn)岔子，或是病死在路上，或是教劫匪殺了，英國公可就危險了。

”“怎么會？”思摩忽然笑了，垂眸望著我的酒樽道：“英國公善戰(zhàn)，不遜于草原上任何一位雄主，想必?zé)o論敵人怎樣打來，他都會平安的。

”我舉起酒樽，和思摩相錯，安慰道：“將軍，我深知你的心。

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傷懷。

既然你在永興坊住過幾年，和鄰里也很親近，不如就回去住些日子，我們再做打算好么？”思摩滿意這樣的安排，直道：“這樣甚好，甚好。

”“使臣眼看就要到了，下官今日收拾好他在客館的屋子，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會喜歡的。

”“掌固今日一早便啟程去接他，現(xiàn)下應(yīng)當(dāng)?shù)搅税?？”我對鏡練習(xí)了數(shù)日，表現(xiàn)得苦惱：“也不知道他對自己的后事有沒有交代，是循薛延陀禮火葬還是按唐制土葬？”燈影搖紅，思摩胡須下的嘴唇動了一動，“你說什么？”“將軍走得及時，沒趕上敵人對英國公的反撲，也不知道他如何了？萬一他當(dāng)真出了什么事，該怎么辦呢？將軍為我拿個主意罷。

”思摩不言語，隔著燭火，我模糊地望著他凝結(jié)的五官，悲嘆道：“議和的使臣未到長安就遭遇橫禍，禮部難辭其咎，也許將軍明年就見不到下官了，干一杯罷。

”“我聽不明白你的話，我的中原話不好。

”我對他笑笑：“將軍的中原話很好，是同一批降唐的藩將里最好的。

”一時間酒席沉默，枉費(fèi)光祿寺悉心準(zhǔn)備的一桌好菜。

他不動箸，我只好為他夾菜，葷素搭配填補(bǔ)虛空，可他什么也不吃，只坐在禪椅上定定地望著我。

今日光祿寺準(zhǔn)備了冷蟾兒羹、金銀夾花平截、炮羊羔、魚膾蘸逡巡醬、野豬肉炙和富平石凍春。

好生有規(guī)格的一頓飯，眼看他食不知味，我在心底里為這頓飯可惜。

“圣人會有辦法的。

”思摩的神情瞧不出悲喜，像一個壁上觀瞧的陌生人。

我在心中哀惋一番，對他說：“圣人說，他愿意讓將軍且在長安安頓幾個月。

待英國公回京獻(xiàn)俘后，再由兵部、禮部、鴻臚寺、刑部都官司一同決議處置。

”我一面說著，一面靠近他。

我伸出手來握著他的手，他也與我緊握，袖筒掩蓋著我手中的木杻銬，嗒的一聲，牢牢扣在他的腕上。

“刑部都官司的命令，下官不能違抗，得罪了，將軍。

”思摩眼神震動，就要喊出來，我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按著他的肩膀。

“將軍也知道，薛延陀的使臣在入朝途中遇到刺殺，他們未必會放過前線的英國公。

待英國公平安回來，一切都好說。

”思摩一時恍然，恍然得我懷疑是不是自己說混了吐蕃話他沒聽懂。

他雙手捆綁鐐銬，艱難地舉起酒樽一杯又一杯地飲酒，又將葵口玉盤里的芹菜放進(jìn)酒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