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旁人見到他。
即使能如此脫身,第二天大內(nèi)上下都會知道我放了外人進(jìn)宮。
丟了命算是因公殉職,失了職我年底的考功可怎么辦?我提出和解:“我?guī)闳ァ?/p>
”“你有辦法?”“將作監(jiān)在重修光祿寺院,我們可以從工地繞著走,那里沒有巡邏。
”那人腳步挪動得艱難,看起來十分猶豫,踟躕半晌終于和我走。
行過祠部司才想起逖之,我緊忙快步疾行,他卻好死不死扶著肚子闖將出來。
“容臺,沒紙了,快快快。
”話音未落,逖之倏地抬頭,與那人四目相對,登時大叫出聲:“怎么是你?!你——”來不及反應(yīng),我將藏于袖中的銅罍向那人擲去,卻只擊中他的耳側(cè)。
逖之晃過神來,即刻飛身上前。
可他哪里是那人的對手,扭打不成又被摔翻在地。
我一把拽起他往禮部大門跑,那人卻立在原地大笑幾聲,幾乎抽走了我的脊梁。
千萬個倏然間,我腦中劃過幾百樣自己的喪儀,想必要在入仕的第一年殉道了。
回望的剎那,這個初次見面的突厥人抽出一把袖刀。
不等我們的呼號落下,他揮刀劃破了自己的喉嚨,鮮血迷蒙了我的眼睛。
“不要!”我整個人宛如跌入寒潭,全然來不及多想便飛撲向他,一只手按住他的傷處,一只手扯下衣擺為他止血。
我用突厥語喚道:“不要說話,不要亂動,你平躺下,我們馬上叫人救你。
”他的眼眶深陷,紅絲滿布,沒有人之將盡的癲狂,只是握住了我的手。
“黃河邊防軍內(nèi)訌,快告訴太子。
我感謝他的恩德,我對不起他。
”“東宮離得近,有藥藏郎夜直,我這就去!”逖之兩股戰(zhàn)戰(zhàn),跌倒又爬起。
忽然,他奔逃的腳步停下,遠(yuǎn)處傳來兵器碰撞的金石之聲。
金吾衛(wèi)喚道:“禮部怎么了?什么事!”圣人離宮,太子監(jiān)國,突厥有客死在了大內(nèi)。
金吾衛(wèi)列陣在前,東宮與禮部之間只有一條尺寸寬的溪河。
飛檐之下,火光遙遙在望。
那時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其實(shí)太子沒有癔癥,不曾耽于畋獵聲色,更無揮霍侈糜的濫行。
他只是陷入了一場巨大的圍獵,這是對他——一個殘疾的太子的剿殺。